東北啊東北

2021年底應哈爾濱工業大學同學之邀所作的歌詞，把中國東北百年近現代史串成一首歌，寫了幾個月終於完成了。計畫是讓哈工大和其他學校的同好來合唱、錄製，但疫情當前，不知何時才能組織起來，所以我就先錄了。

詞：胡逆天
曲：河北省的比利
原曲：蘇聯歌曲〈草原啊草原〉、ZUN〈夢消失〉

　　我設想了一個「主角」，原型是《滾滾遼河》作者紀剛，生於1920年代，童年聽著父輩闖關東的故事，不久日本人入侵來搞滿洲國了，然後到抗戰期間，他們不約而同地覺醒了民族意識，在學校或社會上參加了各種地下抗日組織，潛伏工作做到45年終於勝利，卻又迎來蘇軍的佔領劫掠和國府的腐敗失措，他們拚命奮鬥的一切旋即在國共內戰中付諸東流。紀剛遠離了東北，而這首歌的主角沒有。

　　下半段，這首歌的主人公見證了共產黨發動的土地改革、工業建設和各種政治運動，他未必有親身參與其中，他也可能是體制外的一般群眾，或者因為跟過國民黨而挨整，所以7,8,9段我拉開了一點距離，寫得比較「客觀」。總之，在改革開放後，他這輩人也五六十歲了，在各種關於「下海」的閒談中，會感受到世道的再度演變而五味雜陳。最後，他看著最後一輩年輕人帶著單純的想法接崗，然後大下崗。大下崗以後，七老八十的主角或許偶爾還跟小孩子講講故事，講他們幾代人以前在奮鬥的時候，曾經多麼的堅毅昂揚、充滿希望，然而他很難和小孩解釋後來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因為他自己也可能想不通，或者雖能看透但不能說破。

　　如是，首尾呼應，此曲便在追憶榮光之處不了了之，是為我所理解和感受的，東北人講述歷史之時的感情。

【前奏口白】
東北啊東北，
悠悠的蒼天，浩浩的江水，
你這荒塞上的九月，載著母親那無法承受的哀傷，殘酷的從我們淚眼下流過。
我們這一代！這出生在烽火裡，生長在戰鬥中的一代，每個人生命都像一首悲愴的史詩。
──梅濟民〈九月的鄉愁〉，1968年9月27日，收錄於《北大荒》

煙囪高聳　爐火通紅　煉百鋼 鑄萬器 吞吐焚風
鐵道交縱　貨運潮湧　興百業 奮萬家 串成磐龍
學府雍容　賢材接踵　涵百科 括萬象 志拯祖國
白山黑水　有志一同　披百創 克萬難 誓奪天工

瀋陽兵廠　奉天紗廠　禦外侮 挺脊梁 自產武裝
自修新路　自建新港 　攘外資 截利權 歸攏人望
鞍鋼憲法 　大慶精神　別外援 索尊嚴 自力墾荒
世代薪傳　廠礦群黨　領外界 更邁向 大同之鄉

東北啊東北 曠闊無垠的林野
英雄好漢來集結 篝火一堆酒一杯

東北啊東北 貪狼爭逐的前沿
圈起了強梁的狂歡肉宴 咽下了弱者的苦恨連綿

東北啊東北 穿雲嗩吶慶平年
牽扯著每一個遊蕩的魂 磨成那亂燉的粉

東北啊東北 夢裡恬靜的家園
少年不識雲波詭 三五成群便欲回天

東北啊東北 堅忍刻苦的隱潛
城裡面瑣碎的柴薪日常 山崗上間歇的虎嘯鷹揚

東北啊東北 滾滾遼河的濁水
過去那一切的強狷困勉　勝利時片刻的歡顏

東北啊東北 暴風驟雨來席卷
捲起了連片的土地浮財　化作那滔天的革命血海

東北啊東北　東風吹啊戰鼓擂
工人在凱歌中整隊拱起　鋼與土混凝的豐碑

東北啊東北 噴燃不竭的油田
超趕的使命要人傑地靈 　煉化成龍血來洗筋伐髓

東北啊東北　秋去春來又翻篇
飯堂內大爺和老少娘們　問著那誰下了海

東北啊東北　依然輝煌的冠冕
新一輩子弟走上崗位　背景是永遠的美麗諾言

東北東北 奮鬥畢生的諾言
小孩兒眨巴　望著老人想像　故事裡澄澈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