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屬品/天娜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只是孩子的附属品。

这两句话是这首歌的核心。

前阵子，在网路上看到一个自闭症妈妈拍的视频，记录她跟孩子相处的日常，整个让我震惊了！影片中，一家人正在用餐，而自闭症的哥哥，不是将饭菜倒在自己头上，就是直接掀翻桌上的汤汤水水，要不就用头不断的撞击餐桌，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不断的重复。坐在旁边的妈妈，连一口饭都没办法好好的吃，只能不停地处理孩子的失控行为。

后来，小男孩拿碗筷丢向妹妹，爸爸终于忍不了了，把他抓到旁边揍了一顿，影片里还可以听到小男孩大哭，然后妈妈一边安慰也正在哭的妹妹，一边试图平息爸爸的怒气，最后再回头安抚情绪崩溃的儿子。那时我就想，天啊，这种日子怎么过？

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的事。
然后，我看到弹幕上有人留言,「把他关进笼子里啊!」我不敢想像，如果那个妈妈看到这则留言，她会是何种心情。

于是，我想把这种折磨的心情写出来，我心里出现一个画面，一个女人，站在房间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身后是无数个相同的场景在快速闪过——她端着碗喂孩子、她擦拭洒在桌上的汤汁、她在深夜里听着孩子尖叫，却只能无声的抱头痛哭，她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做着重复的事。随着时间推进，她的动作开始变快，开始机械化，开始没有任何情绪，最后，她的脸慢慢模糊，她的皮肤变成金属，她的嘴巴被抹去，额头被贴上一张条码，完全失去自我，变成一件育儿的工具。

画面最后，她站在镜子前，已经看不见自己，镜面中只有一张商品条码，冷冷地挂在那里，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这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会计师》。里面班·艾佛列克演的那个角色从小就有自闭症，他的母亲最后选择离开，另外组建家庭。当时年轻的我不理解，甚至有点愤怒:「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这么需要她的孩子，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在我当时的想法里，妈妈应该是要无条件陪伴孩子的，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但随着年纪增长，我才发现，有些事根本不是「愿不愿意留下来」这么简单。

人不是机器，爱也需要能量。照顾孩子，尤其是自闭症或特殊需求的孩子，不是单纯的「辛苦｣，而是一场无止境的消耗。那种日复一日的重复，那种「不管怎么努力，问题永远无法解决」的无力感，那种「我已经不是我了，我只是他的附属品」的窒息感……这些东西慢慢地累积，直到有一天，再也撑不下去了。

那时，我突然明白，当年电影里那个母亲为什么走了。
不是因为她不爱了，而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爱。

当一个人被困在无限的崩溃与修复之中，没有支援，没有出口，她能怎么办? 你不可能叫一个已经窒息快死的人还继续留在原地，强迫她继续呼吸——有时候，离开，反而是她最后的求生本能。

这首歌，便是《附属品》。它描写一个母亲从个体到工具的残酷变化。

她失去名字、失去个性、失去选择，那她还剩下什么呢？她还是她自己吗？不，她只是「一个功能｣。她的价值不再来自于她是谁，而是来自于她能提供什么、她能服务谁、她还能撑多久。

社会总是假设「母性是与生俱来的｣，认为只要是女人，当了妈妈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充满耐心、温柔、无私的爱。但现实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承担「母亲」这个角色，而这并不代表她们不好，只是她们的本性跟这个角色不契合。

有些人天生独立，习惯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喜欢被无止境的需求和责任绑住；而有些人天生对情绪过于敏感，孩子的哭闹会让她无法忍受，甚至崩溃；更有些人天生没办法适应这种「牺牲自己、服务他人」的模式，她们需要更多个人的空间和自由。

这不是自私，这只是每个人的天性不同。

有的人适合养育孩子，她们享受孩子带来的亲密与依赖，愿意投入时间和耐心。
有的人则不适合，她们的个性、需求、心理状态，让「成为母亲」变成一种折磨，而不是祝福。

我们活在一个总是赞扬「伟大母爱」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却从不愿意去面对——
当母亲，也需要能量。母爱不是无限供应的，当她枯竭时，谁来救她？

但社会并不允许这种思考，因为传统观念强调「母爱是天生的，母亲应该无条件付出｣，所以许多人即使不适合，却还是因为社会期待、家庭压力、意外怀孕等原因，被推入了「母亲」的角色。当这个角色与她的本性相冲突，她就会陷入巨大的内耗与痛苦，有些人咬牙撑过去，但内心早已枯竭；有些人，最后选择离开，那是因为如果再不走，她就会被完全吞噬，连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然而，世界并不允许她们说:「我不适合当个母亲｡」因为这句话一出口，就会被贴上「冷血｣「不负责任｣「自私」的标签。

但这个问题，我敢说，或许比任何人愿意承认的还要普遍。

如果你曾经怀疑过自己适不适合当个母亲，那么你会懂，为什么这首歌叫《附属品》。

我还在这里
在这座无形的监牢里
墙壁由哭声堆砌
地板是疲惫铺底
门锁上了，钥匙却在别人手里
而我只能一次次告诉自己
再撑一天就可以
日子是一场没有出口的拘禁
没有假释，只有困局
一遍遍耐心解释
一遍遍撕碎情绪
我的世界不再有自己
只剩下必须
重复，重复，无止境的囚禁
他的世界只有他理解的禁忌
而我的世界，早已分崩离析
没有人问我，还有没有余力
人们只记得我的无情
却从不看我崩溃的眼睛
孩子的尖叫凿穿了夜晚
他的手不停地拍打着门板
他的生活没有改变的余地
我的世界却从此彻底封闭
爱需要能量，人不是机器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
只是孩子的附属品
窒息感不断累积
直到有一天破碎支离
我困在这个牢笼里
将自己烧成灰烬
破碎崩溃，尖叫哭泣
这条路没有出口
只有无尽轮回，难以喘息
人们只记得我的离去
却从不听我求救的声音
不是不爱
而是爱到快要窒息
爱到每一口呼吸
都像被烈焰吞噬
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