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榜樣

這並不是我的故事，而是我朋友遇到的親身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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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詩韻
圖：那對小姊妹
攝：林詩韻

在圖書館工作數月，這是我第一次辦暑假兒童研習活動，活動為期四週，主要提供經濟弱勢的國小學童參加。在進入圖書館上班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工作必須要與孩子們打交道，當然更不可能想到，因為這次活動，我與一對小姊妹成為了朋友。

小姊姊今年要升五年級，聰明伶俐，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線，妹妹則是小一新生，頂著一頭自然俏麗短髮，有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口長亂了的乳牙。每天下午，我還沒來得及場佈，姊妹倆就一人背一個妖怪手錶的束口袋，踩著夾腳拖咚咚咚地走進教室，劈頭便問：「姊姊，今天要做甚麼？」

「秘密。」這樣回答是為了終止話題好讓我能繼續做事前準備，也順便吊吊他們的胃口。

第一天來參加的時候，其他孩子玩遊戲玩得很起勁，這對小姊妹卻趴在桌上，兩張臉皺得像酸梅一樣，無論志工媽媽怎麼循循善誘，就是不肯加入遊戲，像兩隻鼓著刺的小刺蝟，對外築起了保護牆。隔天中午，我正準備和男友出去吃飯，恰巧碰見她們，我感到有些意外，因為離活動時間還很早。

「妳們怎麼那麼早來？是媽媽載你們來的嗎？」

「我沒有媽媽。」姊姊回答得很自然，彷彿這是很稀鬆平常的對話，我卻一時語塞，佯裝鎮定趕緊轉移話題。

「那妳們怎麼來的？自己搭公車嗎？」問話的同時，姊姊的回答還在我腦海裡打轉。

姊姊點點頭，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向我介紹要如何從她們家搭車到圖書館來。我對這孩子的成熟感到驚訝不已，回想自己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怎麼樣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帶著妹妹搭公車到圖書館參加活動。

後來我才知道，姊妹倆必須用爸爸給的一百塊零用錢買當天的早餐加午餐，而她們早上已經花掉五十塊，剩下的一半不知道要買甚麼來填飽肚子。於是我跟男友便帶著小姊妹一起到附近的素食餐廳吃飯，她們邊吃邊告訴我們要是手指變成火龍果的話，後果會是如何（小孩的天馬行空），妹妹對大哥哥特別好奇，時不時偷偷地觀察男友。我想隔壁桌的客人大概覺得我們四人的組合很奇怪吧，好險沒有被誤會為誘拐小孩的壞哥哥壞姊姊。

從那之後，姊妹倆開始在課堂上纏著我不放、開始跟我分享她們最喜歡的男偶像陳翔（至今我仍不知道他是誰）、她們最喜歡的電視劇「甘味人生」、「終極一班」系列、最喜歡去的南雅夜市，昨天吃了甚麼好料、去哪裡玩、抓到哪隻神奇寶貝，到後來甚至強迫我在手機裡下載pokemon go，還好我的手機記憶體不足，沒有讓她們得逞。隨著課程的進行，我們越來越熟悉，我也開始注意到，姊姊的手機已經破舊不堪，必須用膠帶纏住才有辦法使用，還有她們家其實有一台摩托車，但是送修之後沒辦法一次付清維修費，被扣留在機車行裡，所以必須自己搭公車過來上課。小姊妹的話語中夾雜天真的異想與赤裸的現實，每每讓我沉浸在孩子們軟暖的純真無憂時，無預警被某句話刺傷。

尤其是姊姊，特別讓我有一種熟悉感，她的性格跟兒時的我是那麼的相像，也和我一樣必須照顧可愛但任性起來像魔鬼的妹妹。某次活動結束後，她和妹妹失散了，我和幾個志工媽媽緊張不已，分頭在圖書館裡找人，焦急之餘，我想轉頭安慰姊姊，發現她表情鎮定，思路清晰，還明確地告訴我們最後在哪裡看到妹妹還有她可能會去哪裡，於是我把那些欲脫口而出的安慰又吞了回去，因為我清楚也體會過，這是身為姊姊的一種擔當與堅強，而這份堅強禁不起任何溫柔的觸碰，只要一碰就會瞬間崩解。

後來總算在１樓找到了妹妹，她淚眼汪汪地跟姊姊生氣，氣姊姊怎麼不見了害她跑到公車站去找，姊姊這才展露無奈又放鬆的笑容，儘管妹妹對姊姊使出「再也不跟妳好了」之術，但孩子總是健忘的，隔天她們仍舊笑嘻嘻地來上課，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今天是最後一堂課，這對小姊妹把課堂上的畫作送給我。姊姊畫的是穿和服的金髮碧眼公主（中西混搭？），妹妹畫的是畢卡索版的和服金髮碧眼公主。

「下次來的時候，我要故意騙妳姊姊她肚子痛沒來，然後叫她躲起來嚇妳。」

妹妹似乎忘記這是最後一堂課，一邊構想她的惡作劇一邊把她的計謀都洩漏給我聽，姊姊倒是很清楚，跟我相約要常常用臉書互相聯絡。這一個月以來，我被她們的天真逗笑無數次，也被她們超齡的成熟震懾無數次，她們讓我想起了塵封已久的童年記憶與感受，讓我找回最初是以甚麼樣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也讓我知道在孩子們的世界裡，那怕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好事情都值得雀躍不已。我把兩幅畫帶回辦公室收藏，希望未來有機會可以在圖書館再次與這些畫的小主人們相遇。

作詞/作曲：詹沂祐
編曲/合音：詹沂祐

可不可以永遠不要長大？
這樣過年才能有紅包拿
可不可以永遠不要長大？
這樣聖誕節才有芭比娃娃

但是爸爸說媽媽在很遠的地方
家裡只有你才是老大
妹妹還小，很多事情要教她
希望妳可以幫幫忙

成為妹妹的榜樣
和我一起守護這個家
如果以後賺了錢就可以
搭飛機看看世界多大

可不可以永遠不要長大？
這樣就可以不用自己起床
但是又希望可以快點長大？
這樣才能做到爸爸的話

成為妹妹的榜樣
在爸爸煩惱時過去安慰他
帶著妹妹平安長大以後
幫爸爸一起賺錢養家

可不可以讓我快點長大
這樣就可以讓爸爸早點回家
可不可以讓我快點長大
這樣我才能成為妹妹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