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給海裡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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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是寫給你的，但我不會交到你的手上，寫完以後，我會將他折成紙飛機，找一片海洋，將紙飛機射向海平線的那頭，像紀念一場夢那樣，而夢，總該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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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離開你的第1000個日子，我仍然在臺北這個我並不喜歡的城市生活著，然後為了在9:00以前到達那間我並不怎麼喜歡的公司，必須在7:30的這個時刻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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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稱得上喜歡的，大概只剩這個當時我們一起租的房子，但這些你離開的日子裡，空氣中你的味道慢慢得淡了，如今他好像慢慢地只成了一個我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而已，而我好像，也不那麼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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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樣的梳洗，一樣的弄了簡單的早餐，一樣說我開動了，一樣過著那些有你在的日子，我的時間像被凍結一樣，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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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在同樣的時間準備出門，本來應該如此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瞥見了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年一起買的連身鏡，我看著鏡子裡頭的自己，這到底是誰呢？我留著你喜歡的短髮、畫上你喜歡的淡妝、進了自以為對未來很好的公司，到底我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原來這段感情裡，拿走了我對你的愛以後，我竟然什麼也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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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過去的我，其實沒有現在那麼堅強，也有過像少女一般的心思細膩，想起來我曾經是快要過腰的長髮，想起來我喜歡帶著眼鏡吹風的樣子，想起來我曾經生活過的高雄，想起來過去天花亂墜說著未來美好樣子的我們，想著想著，我做了一個夢，一個有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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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我們，在一片海洋裡結婚，海裡的動物們，都為我們高興著，於是我們轉圈，我們跳舞，我們辦著不淪為形式的婚禮，你的臉被海裡的氣泡遮住，陽光折射讓我睜不開眼，看不清楚你的樣子，但手握著你的溫度，卻從指尖透進心臟，像血液流動時，順便流動著你的溫柔，然後在你要掀起我的頭紗時，一陣海流把我帶進深淵裡，我看不見太陽，抓不著你，只能慢慢感受血液冰冷，海水灌進鼻腔的嗆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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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眼眶都是打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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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翹了我不曾翹過的班，做了離開你後，再也沒做過的夢，擁抱了許久沒有擁抱過的自己，卸下了很久沒卸下的堅強，哭了好久，好久。

於是我收拾了東西，想起來我們第一次一起去的那片海洋，現在突然好想去到那邊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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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沙灘旁，今天的遊客很少，天氣很好，就跟那天一樣，只是現在只剩我一個人站在這裡。我從包包裡，拿出了離開你以後，寫了三年，卻只有一封的信，我想在這裡唸給你聽，因為那一年，你就是喪生在這片你最愛的大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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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H，很抱歉我到了今天才來見你，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做一個沒有你在的夢，我欺騙自己，這麼喜歡大海的你，只是被龍王留下來，寫一份有關於你愛海的心得報告，很快你就會帶著你燦爛的笑容回來見我。
但三年過了，你始終沒有回到我的身邊，我知道，再美的夢最後都該醒來，更何況我做的，是如此自欺欺人的夢。
今天早上，我瞥見了我的樣子，我以為我已經再也看不見你愛的東西了，我賣了你最喜歡的那幅畫，賣了你最愛的那台車，賣了所有你愛的東西，但沒想到，現在我的模樣，就是當時你最愛的樣子，我什麼都可以賣掉，什麼都可以眼不見為淨，但只有自己，我無能為力，我沒辦法將自己收進抽屜，沒辦法不去凝視鏡子裡那眼眸依然愛你的閃爍。
曾經，我也是如你一樣，那樣喜愛改變的自己，但現在我才發現，我只是愛那個為愛而真心付出的自己，現在一見到自己就會想起你，我並不是想把你忘掉，但只要我還記得你，我就會不斷的忘記自己，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因為我已經沒辦法再愛你了，沒辦法再愛那個為了真心愛你付出的自己，愛你變成了每天折磨我的理由，這場夢已經沒辦法再讓我不感到悲傷，外頭有太多吵鬧，在把我拉出夢境，我知道，夢，總該醒來，我知道，我，總該讓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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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三年來，我都寫同一封信，並不是沒有話想對你說，而是信會越寫越沉，思念也會越來越深，我怕最後思念將會壓傷自己，所以請原諒傷痕累累的我，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一點傷口了，我只能寫一封信給你，我只能，把所有思念放在一封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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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會寄給你，我會將信折成一架紙飛機，然後投向這片你最喜歡的大海，如果他思念夠沉，便會沉到海底，當時夢裡，所有來參加的海底動物們，就會看見，就會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有多想看我們舉辦的婚禮，然後，然後他們就會到你身邊，告訴你，我等不及了，我必須離開了，我要所有人知道，我等你等的太久了，我要你知道，已經夠了，我要把你的溫柔通通留在海底，把過去你喜歡的樣子通通留在過去，這是給你的懲罰，因為我已經再也沒有力氣讓你的愛懲罰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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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最後的我一定還是會心軟，還是會原諒帶著笑容道歉的你，所以我已經想好，如果你要道歉，那你就在下輩子，帶我回到這個地方，然後向我道歉，答應我下輩子不會再離開我，我想那時候的我，一定會原諒你的，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雖然，你的道歉我這輩子是聽不到了，但沒關係，因為這輩子，我的夢，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