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Deeply We Breathe

文字摘自2005年
Forsa / 新生兒加護病房日誌
Joelew / 印尼海外醫療救援隊日誌

January 14th
清晨五點，旅程的開始。
在機場，我們每人分配近一百公斤的醫療用品。
並帶著親友們的 滿滿的祝福，
前往印尼─這個遭受世紀海嘯衝擊的地方

January 16th
醫院門口到處貼滿尋人啟示，幾乎隨時都有死者被抬出來。
許多家屬在旁哭喊著，四周的空氣，瀰漫著死亡的氣氛。
有個患者呆滯地躺在床上，見著蒼蠅手也不揮，沒想到，
竟連臉上的蒼蠅都不理會！
隔壁的婦女告訴我們，那女子失去她的丈夫、兩個兒子，
以及她所生活的家園。

January 17th
這裏原本是六個村莊，有著一萬兩千人的小島。
現在卻成了一片 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廢墟。
我們在這裏，試圖安慰著這些生命

其中一名倖存者，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倖存，是僥倖的倖，但絕對不是幸運。
她的家人，全部罹難，卻連一具屍體都找不著。

當中有幾名本來互不認識的災民，
經歷了這場災難後，都成了家中唯一的生還者。
現在，他們結為兄弟，成為新的家人。
看著他們自己建立的小木屋，
我問他們：「為什麼還要堅持在這傷心地生存？」
他們單純而堅定地回答：「Ini kampung kami sendiri」
﹝這是我們自己的村落﹞

January 19th
雨停了，我們到了岸邊，也就是海嘯衝擊力最強的地方。
而海水卻是如此平靜，加上黃昏的夕陽，景色顯得分外美好。
此時，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劃過半邊天空，
跨過這個被摧毀的城市頂端。

在災難後的此刻見了這景象，彷彿從地獄到了天堂
─我相信，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不過如此！

February 3rd
「本來以為的好消息，沒想到卻飛走了。」

新生兒加護病房裏，一位母親正看著她的寶寶。
「是媽媽不好，害得妳現在這樣，妳要好好加油唷！」
她和熟睡中的寶寶說著。

如果寶寶身旁沒有這些複雜的醫療儀器，
從外表看來，或許也會被認為是健康的寶寶吧。

一陣寂靜後，我和那媽媽說：
「就算只是微弱的呼吸，她還是很努力地呼吸著喔。」

那是生命與生俱來的勇敢本能。

February 5th
今天是陰天，所有的情況都越來越不穩定。

February 6th
我們都不能為任何其他的生命做抉擇。
那太霸道了。我以為我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在這新生兒加護病房裏的母親，
正在為她的孩子做生命的抉擇。
這不是出於霸道，亦不是出於悲憫。
這無助、悲痛與矛盾，是難以言喻的。

February 10th
寶寶最後還是離開了。
那是她的抉擇？媽媽的抉擇？醫護人員的抉擇？
儀器的抉擇？還是上天的抉擇？
都一樣，無法改變她曾經那樣努力地呼吸著的事實。
我不會忘記。

March 2nd
我也曾經失去過所愛的人。

想著這些過往的、令人顫抖的畫面，
我好幾次緊握起雙手，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激動地哭了起來。
一瞬間，我深刻體認到我的生命正顫抖著，
這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以來，我內心所壓抑的激動，
終於化成滿眼淚水，如此宣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