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雞湯 by 黃韋文

第一次在新家渡過冬天，北邊的低溫實在令人難受。前陣子很常去樓下的當歸雞湯店光顧，睡 前喝一碗更能幫助我暖著身子入眠。 但最近我發現，樓下那間店實在非常不衛生，原因就來自廚餘。最近店後的防火巷開始散發惡 臭，那味道連住在二樓的我都聞的到。 本來以為是老鼠屍體或臭水溝味，但曬衣服時我從陽台看到了，巷內滿地骨頭和黑色的湯汁， 明顯就是店裡的廚餘。 那個老闆就更過分了，上週我跟他反應這件事後，居然被大聲斥責了一頓。他一口咬定那些廚 餘都是我從樓上偷倒進巷內的，他甚至威脅我，不趕快搬走的話我就死定了。 我氣瘋了，要不是房東那天剛好來吃飯、出來勸架的話，我早把老闆打到不能開店了。 之後雖然也向環保局檢舉了，但因為無法證明殘渣是誰傾倒的，稽查人員也只能口頭勸導店 家，無法開罰。所以為了證明這間爛店是錯的，我買了一台攝影機架在陽台邊，到時候拍到證 據他就賴不掉了。 今晚是冬至，在被窩裡冷醒了一兩次。這週雖然泡了薑茶來取暖，但效果完全比不上當歸雞 湯。想到這我就更氣了，希望那間爛店快倒。 「唰啦!」突然從陽台傳來好大的潑水聲。 「欸，早上四點喔，難怪沒人看到。」 我開啟手機APP並翻出剛才的錄影畫面，準備搜集證據來檢舉。但認真找了找，影片裡沒有拍 到老闆，而且什麼動靜都沒錄到。 「攝影機壞了嗎?」我跳了起來。 但才剛到陽台邊，一股強烈的惡臭便撲鼻而至。我摀著鼻子，先確認攝影機是否正常，而後觀 察樓下是否有人:攝影正常，樓下沒人。唯一不尋常的，是我的陽台屋簷正在滴水。 更準確的說，滴的是湯汁。 我恍然大悟，一切都合理了。難怪老闆那麼生氣，因為樓上真的有人在半夜偷倒廚餘，不但搞 的巷子到處都是，現在連我家的陽台也臭到不行。 我馬上Line房東: 『有人從樓上倒廚餘下來 有拍照 請明日處理 謝謝』 正好，房東也還沒睡，五分鐘內就傳來了好消息: 『目前已處理完畢 七樓房客亂倒廚餘 已錄影存證』 「太好了，明天去嗆老闆罵錯人了，逼他請我喝當歸雞湯。」我還在竊笑時，Line通知又響了一 次: 『房東剛好外帶當歸雞湯 睡不著可以來三樓吃宵夜』 又冷又餓、一個禮拜沒喝雞湯的我，完全受不了美食誘惑，於是趕緊上樓找房東，喝湯暖身子 去了。一進門打完了招呼，便開始嗑起桌上那碗湯，沒幾分鐘便喝完了。 「房東大哥啊，為什麼那個白痴要亂倒廚餘啊?幹嘛不倒馬桶。」我躺在沙發上，好奇了起來。 房東還沒回覆我的話，便走進廁所拿出拖把跟水桶。「你吃完了就休息一下，我來清理。」 「那感謝大哥招待啊，我下樓睡覺了，晚···安?」不知怎麼搞的，突然使不上力，爬不太起來。 我盯著房東拿著乾拖把，開始將地上的湯慢慢吸乾，再擰乾到水桶裡。剛有人打翻嗎?我怎完 全沒注意到。 「因為骨頭會塞住馬桶啊。」他喃喃自語了起來，漏出一絲厭惡的表情。 其實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不重要了。地上的湯愈來愈多了，我也無法說話了。 身體都是湯。感覺小腿骨、肌肉堆積在水桶裡，大腸在拖把毛孔內翻攪。沙發開始吸滿了我的 背、我的胳膊。全身骨頭互相游移碰撞，我快要無法思考了。視線整個變黑，當歸雞湯汁的那 種黑。 我恍然大悟，一切都合理了。難怪老闆說，不趕快搬走的話我就死定了。